痕 迹

　江苏省启东中学高三（3）班 张 祎

　我事先从未想到，我的长城之行居然是这样开始的。

　凌晨三点，营员在旅馆楼下集合，队列中的我蹲在地上呻吟。京城的夜色浓得让人窒息，夹卷着腹部剧烈的疼痛和期末考试考砸的悲酸笼罩着我，划不破，化不开。闭着眼咬着牙在前进的队伍里被动地挪着，沉重的脚步在我的首都记忆里刻下一道断断续续却又痛切的真实的痕迹。当天安门曙色中的国旗保存在相机里，七转八转到了居庸关下时，体力已耗了一半。辅导员看我疼痛难忍，建议我爬到一半就回来休息，我擦了把汗笑了笑。

　这时偏又下起了雨，轻盈的水幕把青山衬得葱茏。长城正如这之上古色古香的飘带，虽然影影约约却仿佛可以腾身飞跃，到达那个让人怦然心动的鲜红的终点。可当我们穿上塑料雨衣，捂着汗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才知道长城的厉害，每一级台阶高低都不同，有时如履平地，有时却不得不模仿攀援中的猿猱。这种无规律的运动实在太耗体力了，我的疼痛感又没有丝毫的减轻。颤抖的手仍举着相机要摄下这云逡雾回的雄关壮景，脚却只能以最无奈的姿态上提，一潮接一潮的汗水和雨水在凹凸畸叠的长城阶上留下一路湿痕。

　当身边只剩下一个熟悉的同学时，雨衣像涂了硅酸钠，牢牢粘在身上，使每一个毛孔透不出气。总以为再上一层就是终点，哪知无数次的期望都落空。累的程度难以形容，只知道连停下的力气也没有了。终于，这最后一个同伴也停下来了。头发浸满了雨水，衣服因汗水而饱和的我头脑里充满着期末考试的哀伤阴影。疼痛更强烈地袭击我，我又怎能将这个学期一败到底？我脱下雨衣，横了心走下去。

　当红塔终于出现在面前，隔着两层阶对我隔空一笑时，我屏足了气力，仅余的气力，几级一踏冲上去——红塔一现，一闪，一升，我看到的是陌生的人群和粗糙的褐色墙壁。我一个趔趄，蹭到墙壁上，倾盆的雨便开始舔噬我右手上三道深深的血痕，晶莹的鲜红的血与塔一并沉默在凝望里。

　晚上用一只手洗衣服时，才发觉了什么。攀登，无论是何种意义上的攀登都不会是纯粹的，它是一定要留下痕迹的：在路上，脸上，心上；在身体里，记忆里，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