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省下的钱

吴 非

    一个小学生拿着单反相机在公园拍照，有模有样的，我有些惊奇：公园里有小学生独自在玩，如今已显得稀罕，这孩子用新型号的单反机，更少见。孩子的父亲坐在长椅上休息，善于交谈。问他，孩子这么小都会用单反照相机了，星期天作业做完了？家长一番话很有趣。

    他说，孩子上五年级了，这个单反相机是给儿子的生日礼物。看到父母买回相机，孩子惊呆了，说“做梦都没想到”。父母告诉他：“我们家没有发财，这一万元是你省下的钱。”

    同班同学，一小半去读奥数，一小半去补课，两年平均花一万五。期末考试，全班数学均分82分，儿子没读奥数，也考了个82分，刚好“踩线”。家长觉得：班上大部分同学花钱补习，也不过平均82分，稍多一点，也只考85、86分；自家孩子没花一分钱补课费，没多买教辅，没吃补脑的营养品，没上医院挂水，作为家长，少操了很多心思，孩子为家里省了这么多钱，应当拨一部分作为奖励。但盲目地给孩子钱花，也有担心，万一选择失误，去网吧打电玩上了瘾，则与疯狂补习或是迷恋奥数一个下场，伤害身心，还不如让他能有些正常的爱好。他们发现孩子偶尔用手机拍的照片很不错，于是决定买一个让他“想都不敢想”的单反机，让他的眼睛去看更多的东西。星期天，孩子更爱到户外去玩了，接触土地和绿色，远远比一般同学有情趣。

    于是不得不感慨。现在一家一个孩子，为了读书，再高的花费家长也舍得。有个家长悄悄告诉我，还让我“别说出去”，说收入不高，为了孩子顺利通过中考，家教费花了三万多元。有老教师诉苦：孙子才上完初一，仅补一门数学花了两万元，学校怎么办成了这个样？至于“别说出去”，除了怕老师有意见，还担心别人对孩子产生错误判断：什么熊孩子，每星期都要补课，学习跟不上？生过大病，不聪明？真是花钱买罪受啊。很多孩子，念到高中毕业，除了勉强对付考试，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爱。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每天死死地盯住手机屏幕，不停地“刷”，不停地摇。

    家长的智慧，是孩子希望。家长不要太精明，要聪明。那些从小给孩子灌输“多考一分就压倒几千人”的，鼓励孩子“顽强拼搏”，攻上金字塔并死死守在塔顶上的，未免鼠目寸光。子女缺乏生活乐趣与情调，以后能有什么个人幸福？父母给他一个低俗的志趣，他就用一生的猥琐戏弄生活，害己害人，走到哪儿都让人不放心。

    我仍然有些失落，公园里毕竟只有这样一个拿着单反相机玩耍的小学生，而同时在某处，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徜徉在蓝天白云下，奔腾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