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青扬州青

朱秀坤

    这不过是大同小异的两种青菜罢了。江南江北皆可生长，长得生机蓬勃绿意盈人，高挑的苏州青总是深碧墨绿，如古城的幽巷黛瓦，滴答的雨声中走着一位青布旗袍的撑油纸伞的姑娘；波俏的扬州青则肥厚健硕得就像唐朝的贵妃，恰好与廿四桥边的红芍药相互映衬。

    青菜就像硕大的玫瑰花一样，踏着青霜挑回家，一叶叶掰开，漂洗，配几朵香菇，“哧啦——”一声入锅，略焖一焖，马上就酥烂甜糯，乖觉如好人家的女儿，堆在米饭上，翠绿搭雪白，清香又鲜美。便是平淡与庸常，也许还有孩子的笑闹爱人的絮叨，但一大碗米饭三下两下也就随青菜炒香菇下了肚，甜丝丝，美滋滋，家居生活的知足与安然全在这碧绿的苏州青或扬州青中了。

    记得那时，家里熬猪油，还爱用油渣炒青菜，特别的香特别的美，金灿灿的油渣有了青菜的滋润，更加美味可口。如今我们不吃猪油了，小女却爱以蟹油烧菜汤，菜必定是肥厚敦实个头适中的扬州青，以熟榨的菜籽油稍煸，翻炒两铲，待菜汤快出锅时，添蟹油。盛出来，那绿意盎然的汤碗里，一粒粒橙红如丹砂的蟹黄，要多诱人有多诱人，其滋味之鲜美爽口自不必说，再没胃口，也要食指大动的。

    冬天的青菜也是极好的配菜，岂止是霜，雪后扒开来，艳艳的绿色更让人惊喜。用陆游的诗描述就是“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这塌地菘其实就是大青菜。烧牛肉时，多放一些苏州青，再加些干辣椒，才下饭呢，吃得汗淋淋的全身俱暖，多过瘾。本地的大肉丸，我也喜欢用扬州青来烧，不光是添了色相，肉丸也不显油腻，可谓相得益彰。霜雪过后，若天气严寒，滴水成冰，懒得烧菜，干脆我就煮一锅糯米菜饭，米是乡下亲戚送来的马牙糯米，菜肯定是最喜欢的苏州青，未经虫蛀不打农药的，真正的绿色无污染，再剁一段黄艳艳的胡萝卜，盛出来，用小香葱熬些自家做的黄豆酱拌在饭中就成，全家人一齐举箸，若是在乡下柴灶上煮，连锅巴都能抢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