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秧小黄瓜

伊 尹

    腌菜中，拉秧小黄瓜口感最好，个头小，口感脆香，我童年时出疹子，持续低烧之后，味觉顿失，偏偏这病要吃清淡的食物，一天三顿，三餐是粥，粥还好，菜是豆腐白菜，少油星，见了就倒胃口，母亲问我想吃什么，张口就来：“腌黄瓜。”那时已是春末，腌酱菜的人家，缸已清空，进入无所事事的闲暇期，母亲只好买来瓶装的酱黄瓜，不敢多吃，因为老人都说出疹子时吃咸不好，所以每餐只切一小点，剁得细细碎碎，撒在粥里，吃得无比香甜。

    进入秋天，园中的蔬菜已半老，农人就快要拉秧了，闲了一夏的酱缸，却暗道一声好时光，一番欢喜迎新的洗尘，不几日，怀中揣满精神饱满的菜蔬。但这还不是最幸福的时光，还要等一段漫长的时日，菜们腌成水份尽失，褪去从前的丰满，这才是腌菜成功之时。

    不过缸中的拉秧小黄瓜依然青嫩，虽是晚秋的菜，却是少年成材，口感脆嫩，出缸后或清拌或烹炒，怎么吃都不改青脆本色，北京有道传统的吃法，芝麻盐烙面饼，再切一碟拉秧小黄瓜，传统搭配至今令人青睐不已。

    我姥爷年少时在日本留学，回国后最想吃的，也是这拉秧小黄瓜，一方水土，一方口味执着之爱，一生也无法改变。他回乡后，站在灶台前，亲手煮白粥，看粥里百合红枣浮浮沉沉，看那亲爱的拉秧小黄瓜，如何在锅中用油炒熟，国外数年凝结的乡愁，如炊烟一般渐渐消散。

    我对拉秧小黄瓜的喜爱，也许正是来自于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