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美食豆腐渣

张学诗

    冬天了。早上，妻总喜欢用那印着“五谷食尚”的打浆机，打几碗豆浆，作为一家热热腾腾的早餐。豆浆好喝，可豆腐渣处理起来颇难。“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呀！从网上打开“豆腐渣做法大全”，“豆渣肉松”、豆渣蛋糕”、“豆渣土司”……真的是应有尽有。很难想象，我以为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这乡野的豆腐渣，竟会享受到这么高的荣耀。

    荣耀归荣耀，可妻无论怎么变着戏法的做，我总也吃不出那些豆腐渣的好来。于是，便想起了儿时，在我那个叫做丰乐舍的故乡，用豆腐渣做成的佳肴。过了腊月二十四夜，在皑皑的雪地上，在暖暖的阳光下，一个个乡亲，总会挑着茅草或芦柴，担着木桶和木盆，提着装满黄豆的大包小包，去村头唯一的那家豆腐坊磨豆腐。

    这是年气酽酽的年脚下，浮现在我眼前的一道温馨的风景。一大箱的豆腐拾在木盆里了，一大团的豆腐渣撤在木桶里了，乡亲们喜气洋洋地挑回家，干麻菜炒豆腐渣。干麻菜挂在檐下风了差不多一个冬天了，散着股淡淡的辣味儿；豆腐渣刚从扯浆布上扯下来，新新鲜鲜的。记得，当柴火把铁锅烧得通红了，母亲便狠心地舀上一小勺菜籽油，倒在锅里，嗤啦啦地响着。再撒上些盐，捏上些葱，抓上些蒜，把洗清了涨开了给切成了条条片片的干麻菜和这滑滑软软的豆腐渣一起倒下锅，一铲一铲，发力地爆炒。用不了多久，豆腐渣的白，干麻菜的绿，葱和蒜的青，菜籽油的黄，便恰到好处地融和在一起了，发散出丝丝缕缕的香……

    这干麻菜炒豆腐渣的美食，也就这么做成了。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该怎样来形容这道菜呢？用乡亲们的话说，“那是打掉了牙，也舍不得住口的”。

    再是做成渣酱晒熟了炖着吃。还有大半木桶的豆腐渣呢，母亲总会拌上盐，一团一团地做成渣酱，再一团一团地放在一块狭狭长长的木板上，挂在檐下的朔风中，等候着暖和和的阳光的照晒。儿时的春天，丰乐舍的乡野，哪一家的屋檐下，不悬着块狭狭长长的木板，哪一块的木板上，不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团团的渣酱呢？那也是我故乡的春日里一道怡神悦目的风景。

    待到晒上十天半个月的太阳了，渣酱的表层，便泛上了焦黄色，这时候的渣酱，也就算晒熟了。于是，每到春日，家家户户的餐桌上，便闻到了这炖渣酱的扑鼻的味儿了。怎么做这道菜呢？先掰下小半块晒熟了的渣酱，放在海碗里泡好，再倒上油，撒上葱，放在饭锅里炖。炖熟了，油汪汪的碗面上，总会漾起几片葱叶儿，一青一黄，煞是好看。吃在嘴里，又咸又鲜又香，实实在在的，一道下饭的好菜。

    尝不到炖渣酱的美味，已经有四十年了吧？每到春日，喉咙里，还会撩起几条馋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