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浪漫，每天被你的闹铃叫醒

那天早上，曹勤又迟到了。这让他的部门经理非常恼火，对他说，曹勤，三个月的试用期，这不过才过去半个月，你就迟到五回了。明天若还是迟到，就没有然后了。曹勤连连称是，低头做事，不敢申辩什么。曹勤忽然觉得，这个城市对他的态度，就像他的部门经理一样，高傲又不友好。他何曾不想搬到公司附近住呢，每天可以早早地跑到公司，有充裕时间打扫下办公室，并为大家泡上一杯咖啡，进而收获一片赞赏。可市中心的房子他租不起啊！

    这天晚上，曹勤把手机闹铃又调早了一点，钻进被子后还拍拍自己的耳朵，拜托，明天早上6点半，说啥都得给我听到了，一定得起来。大概是有些神经紧张，他躺下好一会儿竟然睡不着，半夜时分，外面静得只听到车跑过的声音。他听房东说过，跟他合租的也是一个人。但他没问邻居的具体资料。他忽然觉得奇怪，这么多天怎么连那人影儿都抓不到，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慢慢地睡着了。

    听到一阵音乐声时，曹勤以为是在梦中的场景呢！直到身边的手机闹铃进行另一番轰炸时，他才猛然惊醒，赶紧起床，刚才那铃声哪里来的？打开房门一看，没人，拿起手提包往外冲的时候又看到那只手机，于是写了张字条压在手机下面：“你好，非常感谢你的闹铃提醒！曹勤留。”

    接下来的许多天，曹勤都按时到班。几乎每天早上，他都能在6点半起来了，只是他不禁纳闷，为何外面那只手机老摆在茶几上呢？难道就是为了每早给自己做闹铃用？那只手机设置的闹铃音乐却一点都不闹——是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有几次，曹勤想打开手机，把自己的号码摁在上面，可他觉得实在有些唐突，在没征得人家同意之前，他就继续接受这份善意的提醒吧！又有几次，他打算晚睡等邻居回来当面致谢，大家认识一下也好。可他每次都等到半夜十二点了，对方仍不见踪影。

    直到那一天，曹勤需要更早些到公司。那是他试用期结束的日子，公司要对他进行业务考核，考核通过就会跟他正式签订合同。曹勤担心自己又听不到自己的铃声而耽误大事，于是头一天去上班时，他写了张纸条放在手机下：“你好，明天可以在6点叫醒吗？曹勤留。”下班回来时，茶几上的手机和纸条都不见了。曹勤微微笑了，他有些笑自己痴，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把这些极富戏剧性的桥段居然搬到了自己的生活里。那夜他睡得格外安心。第二天六点整时，赵咏华那熟悉的歌声准时把他叫醒。曹勤顺利签合同了，从人事经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的部门经理终于对他笑了，曹勤把手伸向了裤兜里的手机。此刻，他很想打个电话。

    再次起床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在每天叫他起床的那只手机上摁下了自己的号码。到了公司，他拨了过去，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甜美清澈。陌生着，遥远着，听着听着，却心生暖意。他说：“你好，我是曹勤。”那边似乎也很开心，仿佛是一个故友。“请原谅我未经你允许就把你号码存下啦，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昨天我和我们公司签约了，特别要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闹铃帮忙！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披萨……”

    曹勤晚上六点回家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曹勤把他买的一大盒披萨摆在了茶几上，分了一半放在对面，然后自己就着一杯可乐静静地吃。他想不通，明明答应了回来一起吃饭的，怎么不见人，打电话居然还关机。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桌上属于她的那份披萨没有了，桌子也被收拾得格外清洁。

    在公司休息的间隙，他一次次地戴上耳机听那首《最浪漫的事》。昨晚他躺在床上听广播，九点半的本市电台节目，那个叫瑞芳的女主持人说了一段自己的内心故事。她说两个多月前自己刚刚失恋，正打算放弃到手的一切回到老家时，事情出现了转机。那天晚上半夜她喝醉了回家，在客厅打完电话把手机落在了茶几上。谁知第二天手机下面出现了一张写有感谢的字条。她忽然觉得，生活原来也可以充满乐趣，也可以如此美妙。她说她最喜欢听与最喜欢唱的歌就是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自从读了那张写有“谢谢”的字条，她便喜欢每天隔着门听闹铃……

    曹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巧了吧，难道住在隔壁每天为自己设置闹铃的邻居就是现在做节目的主持人？可事实的确是这样，他很快就了解到：瑞芳在电台有两档节目，一档是晚上九点的《说出你的心里话》，一档是午夜一点的《你的月亮我的心》，所以，她每次回来为什么会那么晚，晚到他都等不到看她。曹勤把那首歌下载到手机里，并设置成了来电铃声，当手机屏幕上显现“完成”的一瞬，他内心滑过一阵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他获得了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被他小心地珍藏了下来。曹勤生活有了两条雷打不动的内容了：晚上九点瑞芳的节目，早上6点半的彩铃声。

    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十月份，天气已颇有凉意。冷风嗖嗖的夜晚，曹勤也想瑞芳可以不再躲他，可以一起在客厅沙发上坐坐，说说话，聊聊天。这段日子以来，他每天给她带来的夜宵她都吃了，仍旧将茶几收拾得清清洁洁的。而她也有许多暖心的回应。还有，他们互相留了QQ号，两个人每天都上线，还给对方设置了“隐身可见”。

    曹勤知道自己对她已很是期待了。他想进她的空间看看照片，可相册设置了密码。他在对话框里留言给她：“瑞芳，晚上回来了叫醒我好吗？”一天又一天，她回复好，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叫醒他。

    天气预报说那天中午会下雪的，他跟瑞芳聊天：“今晚你回来的路上，如果真下雪了，请你叫醒我好吗？我在南方长大，还从来没看过下雪呢？”她依然说好。曹勤看着电脑屏幕，眼睛忽然有些湿。今天他感觉会不一样——他感觉她一定会叫醒自己，但是她还会不会找出什么理由让自己不出现呢？没错，她的电话如期而来，在晚上十点的时候。他没有接，却在一遍又一遍的《最浪漫的事》中，看着窗外，让泪水汹涌地奔出。他站在窗台看到她了，她正站在路灯下的雪花中打电话叫醒他。隔了好一会儿，他回拨给她，她也没有接。不一会儿，他收到一条短信，她说今晚的另一档节目由别人替班了。他的眼泪落在了手机屏上。她在飘着雪花的路灯下徘徊。那风，那身影，让他心疼，于是他关了房间的灯，然后回了短信过去：“瑞芳，谢谢你，我看到雪花了，现在我睡了，晚安。”

    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响声，曹勤也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他当然没有去睡，这么久以来，他们互相关爱对方，没有唐突地做任何不礼貌的事。可今晚，他要迎接她回家。其实在一个多月之前，瑞芳去阳台收捡衣物，彼时，曹勤已经醒了，他看到了瑞芳的容貌：脸上有道很难看的疤痕……起初他也是顾及到她的感受，她不想见就不勉强，给彼此时间，但他现在明白，他在乎的不是她的“芙蓉面”，而是她那些善良的美好啊！所以，他决定一定要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你最爱听的那首歌，正是我最浪漫的事。

    袁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