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新建二三事

施邦鹤

    新建仙逝，往事历历浮上心头。

    朱新建的《人生的跟帖》一书封面左下角有四个字“随便说说”，书中的文字和画画看似随便说说，随便画画，细细读后赏后，觉得韵味无穷，匠心独具。其实新建真不是一个能随便说说的人物。 

    在山西一同写生，见什么吃什么，不断鼓励我一起吃。见他如此好胃口，我也食欲大增，跟着吃了许多。新建边吃边叨叨，谈齐白石，谈关良，谈《金瓶梅》……谈得不歇一秒，让你难插上一口，时不时还问你：还嫌我烦啊？吃完嘴巴一抹，笑道：怎么吃也吃不穷我老朱的。

    1999年在北京他邀我去在郊区的租屋做客，预先就和我说定，要聊就聊一夜。新建的租屋在十楼。聊到了天黑，下楼吃饭。刚下到地面，他惊叫一声回头上楼取假牙去了。那十层的楼并无电梯。聊天聊地，最开心的是聊他新的女友，他出神入化地描述他和她热恋的细节，我听着他的描述想象出他的那些个样式的图画来。谈到刚刚离世的画家李老十，他泣不成声，我问他李老十为什么轻生，他说：他娘的，火车还没到站，不知怎么他就下车了，呜呜呜……新建自南艺辞职去了法国，后又经俄罗斯，回国就蹲在北京“打漂”，到后来到南京书画院与我同事。望见他堆满了书籍画册，凌乱不堪的画室，我想这么多的书和行李，漂泊多年的他何以能搬得动？他笑答：大本的画册有时买下只为其中一两张好看的画，离开一地只将它裁下便可携带。我等恍然大悟。

    新建特别好说话，三句话离不开本行。兴致来时，刹不下来。那些年来我画室做客多次，留下许多画作。我一般不要求他画，但他见到案头的文房四宝，铺开纸来画得人来疯，先画美女，再画山水，依次花，鸟，动物，博古，一气画下来，方兴未艾，将桌子上裁下的纸的边角统统写满毛笔字。遂大呼过瘾。

    新建笔下水墨春妇，红唇露胸，细腰肥臀，性感妩媚。狂放恣意的线条，东倒西歪的题款，不文不白的题词，自己篆刻的另类闲章，加上标志式的“大丰新建”四个字成了他独特的图式。问他为什么不写“南京新建”，而写“大丰新建”，是否大丰人？他说不是，那是祖籍，只是因为“大丰新建”四个字放在一起好看，可见他的性情。

    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这就是朱新建。正是： 大地不含情，能长诸草木？老朱无快活，会戏墨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