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龙赵虎

施邦鹤

    我在维也纳期间，抽空去法国第二大城市里昂探望在这里留学的儿子。

    他和两位同学一起租住在一间带阁楼的房子里。左边两百米是火车站和地铁总站，前面一百米就可以进入里昂市中心商业区了，是个繁华热闹的地方。他们三人还合伙买了一台回国留学生的二手冰箱，置办了一套厨房用具。楼下做饭厅、厨房、卫生间，还放了三台电脑桌。上面的阁楼用作卧室和储藏。由于斜屋顶较低，只能在地板上设三个地铺。

    一位同学叫张龙，来自东北，另一位同学叫赵虎，来自上海。张龙一米八几，相貌堂堂，是个彪形大汉，但举止绵软，加之稍有些口吃，使我想起家乡人老会说的：大个子不呆是个宝。赵虎同学举止文雅，白面书生，但他那对藏在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总在人的身上脸上溜来溜去，看上去有点狡黠。

    在他们的出租屋我住了三十天，在里昂城里好好地玩了三十天，也画了三十天。早起晚睡是我的老习惯。再晚睡觉，总能见到张龙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每日玩到什么时候，我也搞不清。每当我早起时都见到他在地铺上呼呼大睡，估计是因为他每天都要上“大夜班”。儿子告诉我，他缴了学费经常不去上课，他至今听不懂法语。要上街或办事就拉上我儿子一起，这样他就有了翻译，如此下去他始终无法解决语言问题，每日只在电脑桌上消磨时光，连三顿饭也懒得做，电脑旁堆满了包装食品，他基本上以此果腹。以我计算他每日要消费掉人民币五百元以上。远在中国东北的爹娘把血汗钱供给他，可怜巴巴地指望着儿子学个大本事，出人头地，荣宗耀祖，衣锦还乡。

    赵虎每天照例都去上学，他舍不得买法国政府给学生的优惠月票。他去的那所学校的门口前一站经常有人查票。法国人很刻板，他们总在那一站查票，从来不挪窝。赵虎摸准了他们的规律，每天提前一站下车，然后再徒步，这样逃票十分稳妥，成功地省下了很多的欧元。他常常洋洋得意地夸耀他的小聪明。回到出租屋他很少做饭，跟着别人蹭点菜，或泡个方便面度日。早晨我见他出门上学前总要点上一支烟，烟都是从别的同学扔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来的。在窗口我都可以见到他叼着那支人家的烟，吐着雾，赶往那班去学校的“免费”有轨电车。

    中国有几百万留学大军在国外，被称为“洋插队”。这段经历也许就是这些人的人生开始曲，对他们的一生将产生极大影响。上世纪我们这一代人在这个年龄经历过的上山下乡插队生活，对人的一生产生的影响有多么巨大。这两种“插队”并接受“再教育”的过程会在每个不同的人的身上产生不同的结果，也显示两代人和两个世纪的巨大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