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初冬

朱秀坤

    秋风吹尽旧庭柯，黄叶丹枫客里过。是唐诗里关于立冬的句子，细细一品，让人倍感凄清与苍凉，但晴好天气，即使有风，刀似的冷风，映了蔚蓝的天，冬日里的枝叶还是让人喜欢。就像那天，偶然看到人家院墙上攀了几枝爬山虎，叶子不多，但每一片都像刚涂好的胭脂，那样明艳的红，红过了还有暗暗的紫，在风中轻轻摇曳，经了冬阳的照耀，那种俏丽与鲜亮，真的让人心里也跟着绚烂起来。

    水乡地气暖，丰腴而润泽，养得住植物，不到落雪、“进九”时节，还是可以看到硕大的梧桐叶的，不管是悬了小铃铛的法国梧桐还是惯于走进唐诗宋词的古典青桐，风一过，便沙沙作响，雨后踩在脚下，落在屋瓦上，又有种难以言说的诗意之美。同样让人注目的则是大大小小的银杏树，密密层层的金黄小扇子，蛱蝶似的，歇在枝头，真好。风过，三两片便快乐启程，从枝头翩然而下，悠悠地打一个旋，又犹疑一阵才淡定止步。有时早晨走过，看那积了一地的银杏叶，像一地的叹息，那明晃晃的金黄还与枝头一样鲜艳，一点不曾褪色。可以说，自深秋至农历的小雪直至大雪，水乡正是黄叶最浓时，意杨、桑木、洋槐、苦楝……争相染出了深深浅浅的色彩，但最让人欣赏的还得数梧桐与银杏。

    当然冬之绚烂，最惹眼的还是枫与槭。我尤其喜爱单位附近的那一株鸡爪槭，并不高大，相反还有些柔弱，但真像诗里说的“小枫一夜偷天酒”，青霜过后，又是好天，满树红叶就如丽人的醉容，娇嫩润泽，活泛风韵，远远一瞧，又似最美的红缎披在灰褐枝丫间，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若是有风，更像是佳人在轻轻招手，又眨动它魅惑人的笑眸——如此嘉树，如何能让人感觉一丝丝冬的萧瑟？便是它近旁的榉树与矮樱，也拼了命地将不多的几片叶子漆成绛红，虽比不过，也得浓厚这绚烂氛围啊。三角枫就长在露天公园里，两株，皆高大，全让风霜染得橙黄与鲜红，只是路人都忙，没几人在意，唯我上下班时，会稍稍停伫凝望。看枝上的叶愈见红艳，也越来越少，而地上的叶在风中翻舞，又禁不住心思苍茫。

    在我们水乡，冬天并不全是枯黄与灰暗的，除了可当风景观赏的芦与荻，田间的麦苗、油菜、蚕豆、豌豆，都是浓浓淡淡的绿。

    还是喜欢风定之后，冬阳暖暖的，邀了好友，提上鱼竿，同作烟波钓叟。河边斜着一棵老乌桕树，一片片叶子疯了似的红，全在艳阳下发光，那小鳊鱼似的叶间还有一粒粒的乌桕籽，两只乌鸫立在枝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啄食，又叽喳一声，振翅飞远……等到红叶落尽，最后的绚烂过后，还有雪白的乌桕籽栖于枝头，猛一瞧，只以为是一树白梅。在这样的冬日暖阳下，钓钓鱼，看看景，听听鸟鸣，负暄闲话，岂不是冬日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