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玛瑙手链

吴 非

    走到城门口，又看到那小贩，他正从拉杆箱里拿出杂物摊在地上，有佛珠珍珠玛瑙手链，还有各种玉石挂件，一看就知道是“低端仿真”。几个散步锻炼的老头老太围拢过来，有人问小贩长了什么豹子胆，怎么敢在这里摆摊的，到时候来不及逃跑。小贩说：我先摆一会儿，八点半到九点收摊；城管八点上班，上了班，总要磨蹭一会儿，不会立刻就来的，我九点前肯定回家。那个先来的大妈一言不发，一直在看链子，小贩在马路牙上坐定，大妈发话：“你这个链子是假的，20元太贵了。”小贩说：“我根本没说是真的，这几十件东西要都是真的，我会马路边上摆地摊？真家伙一两万元一个呢，我看，你就是买得起也不敢戴在手上。”说着又审视了一回大妈，说：“不要说一两万，二三百元的你也买不起。”我觉得小贩未免有点猖狂，何必要多说这两句话呢。但该大妈完全没有江湖经验，似乎也没有感受到被人审视的屈辱，她极其主观地认为时候已到，文不对题地喊出：“5元！”小贩如遭一闷棍，说：“你这个人真是的，我不好说你了，你以为假货就不要钱？你以为我吃饱饭没事做？”大妈指着地摊对行人说：“那些珠子是石头粉做的，水一泡就化了。”小贩鄙夷地说：“你懂个屁，那叫骨粉，你丢进开水都煮不化。”大妈嘟囔说：“6元！”小贩悲愤地叫道：“你走！你走！”大妈坚定地掏出手机，威胁说：“我马上投诉你！”围观的有人看不下去，说：“大妈你嫌贵就不买，他没逼你买；你投诉他做什么呢？”小贩获得了基本群众支持，表情愈发真诚动人，宣传说：“我每天提心吊胆地，赚两个小钱活命，怎么每天都遇上这种人，像是比我还穷，还要欺侮人。”

    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小贩可以获得同情，他没骗人，他就是个卖低档仿制品的，明码实价，他如果把那些物件精致包装成月饼那样，胡乱说个价格，保不准就能蒙住个别跳舞大妈。当然，以我的观察，他的能力水平及胆子，即使一再突破底线，也不可能去倒腾电讯诈骗之类的恐怖勾当。他拉着一个很安全的小箱子，每天一早来到城门口，为爱美而不富裕的人们服务，一两个小时就“闪”，有什么可指责的呢？反观那位大妈，只是为了能少付几元钱，竟想到要向官府告密，为私利打击报复一名小贩，未免有些不仗义。每天看到的世相，放大了看，就像历史故事了，但绝对比大型宫闱内耗剧简约，那些连续剧动不动就是三五十集，我这里，五分钟就看完。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去想像大妈的斗争史了。看那样子，1966年时，顶多不过二十岁吧？这一想，思绪就飞起来，直走到另一个城门口，还停不下来。

    走到城门口，又看到那小贩，他正从拉杆箱里拿出杂物摊在地上，有佛珠珍珠玛瑙手链，还有各种玉石挂件，一看就知道是“低端仿真”。几个散步锻炼的老头老太围拢过来，有人问小贩长了什么豹子胆，怎么敢在这里摆摊的，到时候来不及逃跑。小贩说：我先摆一会儿，八点半到九点收摊；城管八点上班，上了班，总要磨蹭一会儿，不会立刻就来的，我九点前肯定回家。那个先来的大妈一言不发，一直在看链子，小贩在马路牙上坐定，大妈发话：“你这个链子是假的，20元太贵了。”小贩说：“我根本没说是真的，这几十件东西要都是真的，我会马路边上摆地摊？真家伙一两万元一个呢，我看，你就是买得起也不敢戴在手上。”说着又审视了一回大妈，说：“不要说一两万，二三百元的你也买不起。”我觉得小贩未免有点猖狂，何必要多说这两句话呢。但该大妈完全没有江湖经验，似乎也没有感受到被人审视的屈辱，她极其主观地认为时候已到，文不对题地喊出：“5元！”小贩如遭一闷棍，说：“你这个人真是的，我不好说你了，你以为假货就不要钱？你以为我吃饱饭没事做？”大妈指着地摊对行人说：“那些珠子是石头粉做的，水一泡就化了。”小贩鄙夷地说：“你懂个屁，那叫骨粉，你丢进开水都煮不化。”大妈嘟囔说：“6元！”小贩悲愤地叫道：“你走！你走！”大妈坚定地掏出手机，威胁说：“我马上投诉你！”围观的有人看不下去，说：“大妈你嫌贵就不买，他没逼你买；你投诉他做什么呢？”小贩获得了基本群众支持，表情愈发真诚动人，宣传说：“我每天提心吊胆地，赚两个小钱活命，怎么每天都遇上这种人，像是比我还穷，还要欺侮人。”

    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小贩可以获得同情，他没骗人，他就是个卖低档仿制品的，明码实价，他如果把那些物件精致包装成月饼那样，胡乱说个价格，保不准就能蒙住个别跳舞大妈。当然，以我的观察，他的能力水平及胆子，即使一再突破底线，也不可能去倒腾电讯诈骗之类的恐怖勾当。他拉着一个很安全的小箱子，每天一早来到城门口，为爱美而不富裕的人们服务，一两个小时就“闪”，有什么可指责的呢？反观那位大妈，只是为了能少付几元钱，竟想到要向官府告密，为私利打击报复一名小贩，未免有些不仗义。每天看到的世相，放大了看，就像历史故事了，但绝对比大型宫闱内耗剧简约，那些连续剧动不动就是三五十集，我这里，五分钟就看完。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去想像大妈的斗争史了。看那样子，1966年时，顶多不过二十岁吧？这一想，思绪就飞起来，直走到另一个城门口，还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