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真正让你心动的人爱吧

今年K城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寒冷。猫小姐答应了做F先生的女友。她想，生活总归要往前走，两个人过冬，总好过一个人萧索。

    岁末，许巍来K城开演唱会——尽管晚了8年。许巍说，06年我开巡演时就问有没有K城，09年的时候我又问，直到今年，终于来了。我对K城有着特殊的感情，你们知道我有很多首歌都是在这里写的。

    猫小姐一直很喜欢许巍，恰好有朋友送了两张票，于是约了F先生去看。当在现场听到许巍说上述这段话时，险些掉下泪来，可是当她用余光看了看身边表情平静的F先生时，又生生给忍了回去。她想，哭出来的话，他一定会笑话她的吧。她明白，他选择她，是因为觉得她成熟懂事独立不麻烦，如摆在桌角上的一株多肉，给点阳光和水就灿烂，不需又要施肥又要小心伺候。如果他知道她也有任性脆弱不可理喻歇斯底里的一面，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F先生是和村上春树《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里的男主角完全一样的男人。走过了一帆风顺、没有太大问题的人生之路。在市中心交通方便的住宅区拥有一套房子，没有贷款。几乎不喝酒，也不抽烟，没有什么乱花钱的嗜好。既不需要汽车，衣服也是有那么几件就够穿。基本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不善于交际，但并没有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会主动追求异性，但一直不缺交往对象。独身，长相不难看，行事低调，衣着整洁，身体健康，没有赘肉，也从不生病。周围人曾热心给他介绍对象，但屡屡没有下文后也就放弃了。他们觉得，F先生是单身生活过得太舒服了，所以根本不想结婚。

    其实F先生认识猫小姐也是经人介绍的，如普通朋友般交往了两年。两个月前，F先生突然问猫小姐要不要做男女朋友。猫小姐淡淡地回答好。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中，都不再年轻了，彼此应该是各自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选择。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爱情总让人渴望又感到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当许巍唱起这首《曾经的你》时，全场观众沸腾了，齐声跟着大合唱。猫小姐实在没忍住，几颗滚烫的泪珠划过脸庞，让她有灼伤的感觉。她站起来，悄悄用手背迅速地擦了下脸，小声地跟着人群歌唱，同时心底一个声音抑制不住地往外冒:如果此刻身边的是J，一定会紧紧拉着她的手或者拥着她的腰，和她一起唱着跳着，为这个陪伴了他们整个青春时代的男人而肆意欢呼流泪。

    “我的身体在这里，可心它躲在哪里。每天幻想的自己，总在另一个地方。”这是多年前许巍第一张专辑里的主打歌《在别处》。猫小姐还记得她曾为了买这张正版CD而跑遍了K城的大街小巷，未果。后来是J把自己的珍藏送给了她。那张CD如今静静地躺在猫小姐的抽屉里，她偶尔会拿出来放上一放，对着封套上巨大的黑色机翼出神很久。那时的许巍如那个时代其他的摇滚歌手般迷惘彷徨愤世嫉俗，他嘶吼他呐喊他如困兽在寻找着出口……后来，许巍变了，剪去了长发写了很多温暖人心的歌。猫小姐以为，现在的许巍再也唱不出当年那样的味道了，可当熟悉的旋律在现场奏响，许巍沙哑而具穿透力的嗓音吼出第一句时，猫小姐竟然第一次有被震住的感觉，胸口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般闷疼——原来，总要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才明白所有的花好月圆不过是自己努力粉饰出来的太平，身体里某个部位插着的刀子，从来就不曾拔出来过。原来，想要的生活一直在别处，却一直自欺欺人地说眼下的种种也没什么不好。

    猫小姐想立即就打电话给J，告诉他自己正在听许巍的演唱会，告诉他多么希望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他，告诉他自己很想念他，告诉他自己想疯狂和他做爱直至死去。猫小姐想，去他妈的结婚，去他妈的理智，去他妈的自尊，我只要你，只要你此刻能靠近我抱着我……

    如果F先生不在，猫小姐相信自己一定会那样做的。她转头看了看依然静静坐着的F先生，周遭的狂热喧嚣似乎根本不能感染和影响到他，是的，他是那种在任何时候都能坚持自我的男人。——一个没有安全套就宁可不上床的男人，猫小姐觉得与其说他是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欲望，倒不如说是不近人情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真要和F先生结婚共度余生么？想到如一潭死水克制隐忍的生活，猫小姐简直要窒息。如果不曾遇到过J，也就意识不到自己对爱的需索如此强烈罢。

    在此前许巍的见面会上，猫小姐跟着她在媒体工作的同学混了进去。见她煞有介事地举着相机，旁边另外一个媒体的女孩子怯怯地递上名片，问是否能发给她几张相片，出来时忘了叫摄影。猫小姐说没问题，女孩子高兴得进一步套起了近乎。她对猫小姐说:“我有个朋友，曾是许巍的女友。那时候许巍籍籍无名，也丝毫看不到红起来的迹象。朋友觉得青春有限，于是离开了他。现在该是肠子都悔青了吧！”猫小姐当然没法判断这个故事的真伪，不过她宁愿相信确有其事。如果自己是那个女生，会一直守在许巍身边吗？许巍不高不帅，那时还没钱，可能脾气也不大好，做他的女友，应该也会很辛苦吧？

    看着台上熟稔流畅地弹着吉他的许巍，猫小姐突然又想到了这个故事。如今，有无数的姑娘想要嫁给许巍，也许是喜欢他的才华，也许是倾慕他的声名。而曾陪他经历过幽暗岁月的姑娘如今都老了吧，就这样，彼此散落在天涯。猫小姐想，她和J的爱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一年，J的琴弦拨乱了猫小姐的心弦；那一年，猫小姐的吻烫伤了J的双唇。

    你说你只是喜欢听他唱歌，你说即使他只能给你一扇朝北的窗，只要能望见星斗，你就会甘之如饴。可是，哪里有永不醒来的青春梦呢？爱着爱着就老了，走着走着就散了。你没错，他也没错，只是，不是每一个剧本都有机会写成大团圆。

    演唱会接近尾声，舞台两端喷出了许多蓝色纸屑，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满天下起了“蓝莲花”。猫小姐问F先生，“你爱我吗？”F先生想了半刻，说，“我喜欢你。”猫小姐轻轻拥抱了他，在他耳旁说，“去找一个真正能让你心动、让你心疼的姑娘吧，只有当你发自内心地爱一个人而忘了自己的所有原则时，你才能获得救赎得到幸福。”之后，她走入了散场的人潮中，再也没有回头。   小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