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敬意去拜年

带着敬意去拜年
陈大超
    我上了二十几年班，没给一个上司拜过年。等我辞职好多年了，才想着有一个人，是值得我去拜年的。好在这时候，她也退休了，我给她拜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了。这个她，名叫李云霓。
    1987年秋，我从安陆县农机部门调到孝感地区图书馆，那时正在评职称，馆长李云霓交给我一个任务：回安陆，去找一个叫陈建平的人，给他做工作，“这个副教授，他一定得要。”李云霓告诉我，陈建平是安陆县图书馆的一名员工，“这人非常有水平！但就因为被打过‘右派’，加上年纪大了，他说他把一切都看穿了，发给他的表，根本不填！”
    找到陈建平家里，见到这个长了半脸兜嘴胡子、衣着陈旧、神情散淡的老人，我说明来意，他眼珠都没动，淡淡一笑说：“我这一生，从不看重这个。”我想了想，问：“你跟我们李馆长，是亲戚关系吧？”他摇头。我又问：“你有什么亲戚，在哪里当官吧？”他又摇头。我就说：“据我所知，为了能给自己评上职称，很多人都在那里钻墙打洞地找关系，弄假证明。李馆长这样做，显然是在为真正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主持公正。你去参评，并不是你要得到什么待遇，而是你得参与到捍卫公正这个行列中来。人活着，他如果连世上最宝贵的公正都可以看淡，那他——”我七说八说，他竟然同意参评了。他也最终被评为“副研究馆员”。
    整个地区图书馆系列的评委会，设在地区里，李馆长只要有一颗主持公正的心，就能在这方面发挥很重要的作用。在办公室工作的我，默默观察到李馆长，为下面县里不少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工作人员主持了公正。
    跟李馆长一起工作的时间长了，我发现，李馆长最可敬的地方，就是她总怕有能力有水平的人吃亏，受压抑。对于这种人，她是能护就护，能帮就帮。闻一多有个侄子闻立法，因为太过刚直正派，干了一辈子，连个县一级的副馆长都没当上。他这个副研究馆员退休之后，按说应该返聘的，但他所在的那个县级图书馆，就是不返聘他。李馆长苦笑着，直接把他返聘到地区图书馆来了。
    1991年，李馆长调到文化局任副局长，居然推荐我为临时馆长。那时馆里其他人的身份，都是“国家干部”，独我一个是“工人”。尽管我一再表示拒绝，但在内心里，还是挺感动。在这之前我走了那么多地方，有谁这样公正地对待过我呢？从我为解决两地分居调到孝感来，到她举荐我为临时馆长，她连我的一杯水都没喝过。
    李馆长现在已经是年近七十的人了。从她退休的那年起，我开始给她拜年，一直拜到现在。逢重大节日，也会带着妻子去看她，陪她说说话，叙叙旧。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的分量，基本上就是由那些在我心里积攒了敬意的人构成的。我表达对他们的敬意，也是表达对这个世界的敬意。
    我上了二十几年班，没给一个上司拜过年。等我辞职好多年了，才想着有一个人，是值得我去拜年的。好在这时候，她也退休了，我给她拜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了。这个她，名叫李云霓。
    1987年秋，我从安陆县农机部门调到孝感地区图书馆，那时正在评职称，馆长李云霓交给我一个任务：回安陆，去找一个叫陈建平的人，给他做工作，“这个副教授，他一定得要。”李云霓告诉我，陈建平是安陆县图书馆的一名员工，“这人非常有水平！但就因为被打过‘右派’，加上年纪大了，他说他把一切都看穿了，发给他的表，根本不填！”
    找到陈建平家里，见到这个长了半脸兜嘴胡子、衣着陈旧、神情散淡的老人，我说明来意，他眼珠都没动，淡淡一笑说：“我这一生，从不看重这个。”我想了想，问：“你跟我们李馆长，是亲戚关系吧？”他摇头。我又问：“你有什么亲戚，在哪里当官吧？”他又摇头。我就说：“据我所知，为了能给自己评上职称，很多人都在那里钻墙打洞地找关系，弄假证明。李馆长这样做，显然是在为真正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主持公正。你去参评，并不是你要得到什么待遇，而是你得参与到捍卫公正这个行列中来。人活着，他如果连世上最宝贵的公正都可以看淡，那他——”我七说八说，他竟然同意参评了。他也最终被评为“副研究馆员”。
    整个地区图书馆系列的评委会，设在地区里，李馆长只要有一颗主持公正的心，就能在这方面发挥很重要的作用。在办公室工作的我，默默观察到李馆长，为下面县里不少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工作人员主持了公正。
    跟李馆长一起工作的时间长了，我发现，李馆长最可敬的地方，就是她总怕有能力有水平的人吃亏，受压抑。对于这种人，她是能护就护，能帮就帮。闻一多有个侄子闻立法，因为太过刚直正派，干了一辈子，连个县一级的副馆长都没当上。他这个副研究馆员退休之后，按说应该返聘的，但他所在的那个县级图书馆，就是不返聘他。李馆长苦笑着，直接把他返聘到地区图书馆来了。
    1991年，李馆长调到文化局任副局长，居然推荐我为临时馆长。那时馆里其他人的身份，都是“国家干部”，独我一个是“工人”。尽管我一再表示拒绝，但在内心里，还是挺感动。在这之前我走了那么多地方，有谁这样公正地对待过我呢？从我为解决两地分居调到孝感来，到她举荐我为临时馆长，她连我的一杯水都没喝过。
    李馆长现在已经是年近七十的人了。从她退休的那年起，我开始给她拜年，一直拜到现在。逢重大节日，也会带着妻子去看她，陪她说说话，叙叙旧。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的分量，基本上就是由那些在我心里积攒了敬意的人构成的。我表达对他们的敬意，也是表达对这个世界的敬意。   陈大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