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记性

 胡珺

    奶奶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差，也难怪，九十几岁的人了，记性能好到哪去。这不，有一天，奶奶沾沾自喜地告诉我们，她在家里收拾衣服时，发现了一百多块钱，真是天降横财啊。后来三妈背着奶奶告诉我们，是她几个月前给奶奶的，奶奶没舍得用，就藏在衣服里。奶奶藏钱，那是无处不在，衣柜里，袋子里，鞋子里，甚至墙缝里。藏钱没有错，错就错在奶奶那个记性，一藏就忘啊，隔一段时间找出来，还高兴一番，以为她供的财神爷显灵呢。

    其实记性不好是正常，一家人也没指望她记个什么事情，只希望她别把自己弄丢了。话说还真有这么一次。那是农村大忙季节，家里的劳力都下田干活，把她一人丢在家里，千嘱咐万叮咛，别出去，想出去也别走远，就在门口转转。奶奶头点得咚咚响。他们一走，奶奶坐不住了，自个儿走了出去。要说我们村现在的变化，那真叫一个大，以前都是油条大的巷子，就几条羊肠小道，还挤得不得了。现在不同了，横七竖八铺着好几条大公路。真是条条大道通罗马。连我上次回去还走错了道。那次奶奶出去了，可能走得比较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一个人坐在马路边干等。差点没把三叔急死。

    有时想想也对，不能让老人总闷在家里。于是三叔一有时间就带奶奶出去转转，认认路，时间长了奶奶终于理清了头绪。奶奶其实不是头脑出了问题，只是记忆力差。有一次奶奶出去转了转，回到家，门关了。奶奶就坐在门口，一直坐到三叔收工，三叔说，钥匙不是放在猫洞里吗，奶奶恍然大悟：忘了。忘就忘吧，下不为例，三叔就给奶奶拿了个纸条，上面画了个洞，洞里画了个钥匙。交代奶奶，忘了就拿出来看一下。晚上回来，还是忘了，忘了看纸条了。这个记忆力，真是差得出神入化啊。

    奶奶最喜欢的节日就是春节，因为一到春节大家都大老远回来了，儿孙满堂，奶奶甭提有多高兴了。奶奶虽然记性不好，但四个重孙的名字却记得清清楚楚。还给他们编了号，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她老人家还以为像几十年前那样一家生十个八个呢。有一次我们约好都回家看看奶奶，那天奶奶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吃饭时奶奶说，今天是尔勤（我爷爷）的生日。爷爷走了好几年了，奶奶居然还记着爷爷的生日。吃饭时大家把话题作了延伸，想调节调节伤感的气氛。大家谈到了全家人的生日，我们很惭愧，除了知道自己爱人和孩子生日，其他人的生日都没说对。没想到这时奶奶说话了，她把家里十几口人的生日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正确率百分之百。满满一桌人全部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