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想吃回锅肉

梅林横笛

    英国音乐剧制作人亚当斯对我说：“中国最好吃的菜肴是回锅肉。” 

    我18岁入蜀读书，从那时起就喜欢吃回锅肉。回锅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在饭堂里打一份，还嫌不够。毕业后穿梭于中国各地，经常有机会与各方朋友进入当地档次不低的酒馆，得以品尝特色美味。席罢，如果被要求品评当餐菜肴，我大都不加避讳，遗憾缺乏自己的最爱，顺带做一点知识普及：回锅肉一直被视作川菜之首，更是川菜厨师考级的首选菜肴。

    川菜的回锅肉与京味的烂蒜肥肠一样，多被认为是一种“市井生活方式”，难登大雅之堂。就我本人而言，是鉴于“酒店不屑有”的现实，而知趣地“想吃不便点”；亚当斯同样经常出入酒店，则又与我不同，他属于“点了吃不到”那一类。 

    5年前，亚当斯就颇看好音乐剧在中国的前景，确定要来中国发展后，他在各方面都提前进行了细致准备。比如，为了能够适应中国饮食，他曾去伦敦几家中餐馆，数次自我启蒙的结果，便是回锅肉这道菜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极佳印象。然而真正来到中国，接受国人宴请，不加犹豫地点出“回锅肉”时，每每看到的，却是众人脸上的集体错愕，让亚当斯百思不得其解。与我接触多了，他终于抑制不住，开口发问：“为什么在中国，我反而吃不到回锅肉呢？” 

    他的问题，让我觉得有件趣事值得一谈。那是在2010年，我随某政府代表团前往墨西哥访问。接待方特意将第一顿晚餐安排在城中最大的一家中餐饭店。出于礼节，席间不便当众饕餮，我的肚子自然未能填饱，但私下浏览一下菜谱，发现有回锅肉这道菜。欢迎晚餐结束，我回到入住酒店简单洗漱，很快又散步折回了就餐饭店。未想到，竟有访问团里一位同事，已经提前坐在里面，面前，正摆放着一盘回锅肉、一碗米饭。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先是面露一丝尴尬，继而便释然微笑。

    为了满足亚当斯对于回锅肉的食欲，我只好带他去一些低档饭馆，每次动身之前，我都会如实告知：“那里环境不是太好啊，当然价格也便宜。”

    其实，中国的饮食文化其妙处并不在菜肴上，而在于彰显主客双方的身份与地位，在于消费价位。套用一句网络流行语：哥吃的不是回锅肉，是面子。这，亚当斯恐怕永远不会明白。